【财新网】（驻纽约记者 庄巧祎）在美联储前主席保罗Ÿ沃尔克（Paul Volcker）看来，特朗普目前的言论并没有体现出他在财政和货币政策上持何种长远观点，但他认为特朗普的当选给华盛顿提供了一个新的机会，或可以促成跨党派合作，推动未来的发展。

　　今年89岁高龄沃尔克，目前担任他创立的机构Volcker Alliance的主席，这个机构是他在2013年创建的，目标是致力于帮助推进政府公共政策有效执行，同时重建民众对于政府的信任。这个机构参与了很多联邦政策执行和地方政府项目的研究评估，并发布报告，倡导有效政府管理的实践。每周他会在纽约的办公室工作，并且定期到华盛顿。

　　财新记者在沃尔克位于纽约市洛克菲勒中心的办公室见到这位传奇“巨人”。身高超过2米的沃尔克，坐在靠背椅上，虽未起身，仍让人有压力感。他的面前是几个长方形塑料文件盘，整齐码着各种备忘录、文件，桌面上也都是文件、书籍，在采访前他应该仍在埋头工作。

　　在采访中，谈及特朗普胜选，沃尔克坦言对大选结果表示意外。但生性乐观的沃尔克表示，特朗普的当选给华盛顿提供了一个新的机会——目前白宫和国会都由共和党人执掌，如果特朗普能促成两党的跨党派合作，将会是一个极好的推动变革的机会，特别是在基础设施建设和债务问题上或将有突破。他期待国会和白宫成功合作，这样就可以推动更加平衡的财政政策，加大长期建设项目投资，也推动国内社会保障制度改革等议程。

　　沃尔克在自1963年以来，先后被六位总统委以重任，在美国财政部、美联储等部门担任要职。在前总统卡特和里根任上，他担任美联储主席。1992年，他与日本前财政官行天丰雄共同出版《时运变迁》一书，书中曾详述自己担任美联储主席时的经历。美联储近年来一直频频引发争议，尤其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联储被视为政府扩张、大力插手经济事务的机构，遭到不少批评。在这次大选中，当时仍是总统候选人的特朗普曾多次猛批美联储过于政治化，是奥巴马政府的工具。

　　沃尔克强调，希望特朗普能够认清美联储作为美国中央银行保持独立性的重要性，美联储的主要工作就是维护货币稳定和控制通胀。他笑称，美联储之所以需要保持独立性，部分原因是虽然国会、总统多抱怨美联储，但很多时候他们不愿或者无力承担责任，去推行并不受欢迎的举措，因此需要美联储行事。当年为了制止通胀，沃尔克就力排众议，放慢货币供应，提高利率，虽然引发了经济衰退，但最终制止了通胀。业界对他的评价也常指他强硬立场坚定、坚持不懈，不屈从于政治压力。

　　沃尔克认为，特朗普目前的言论并没有体现出他在财政和货币政策上持何种长远观点，且他与华盛顿负责货币政策的专业人员并没有密切关系，很难预测他未来将采取的措施。现在断言特朗普会大刀阔斧改革美联储也为时尚早。

　　沃尔克的公职生涯中，另外一个重大的成就就是在2009年，虽已年逾八旬，他被奥巴马任命为经济复苏顾问委员会的成员，帮助美国应对经济危机。2010年金融改革法律《多德－弗兰克法案》出台，其中就包括了以沃尔克名字命名的“沃尔克法规”（Volcker Rule）。当问及他是否担心特朗普上台会推行大银行去监管，废除《沃尔克法规》，沃尔克听到问题后笑出声：“大选期间我还看到报道，特朗普说过他很喜欢《沃尔克法规》呢。”

　　《沃尔克法规》中关键的禁令之一就是银行不得从事自营交易；自营交易即是指投资银行利用自有资金和融入资金直接参与证券市场交易并承担风险的一项业务。如果银行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即从美联储借贷或者部分投保，那就不可以用于投机交易。尽管《沃尔克法规》推出后，有声音批评此类监管降低了市场流动性，但沃尔克坚持认为反对投机交易，规范监管是必要的。

　　虽然年事甚高， 沃尔克仍十分关注美国经济和监管问题。在一本关于Volcker Alliance的小册子中，他介绍目前他个人工作的一个重点就是帮助改善目前的监管体系。去年该机构推出了一份名为《重塑金融监管系统的》报告，里面提到的建议就包括改革金融稳定监督委员会，增强其权威。该委员会是《多德-弗兰克法案》授权组建的跨部门的系统性风险监测和监管协调机构。现在他的关注重点是加强对“影子银行”、短期债务的监管。该机构也将在12月推出关于影子银行与短期债务监管相关的政策建议报告。

　　在采访中，沃尔克也谈到了人民币入篮和成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前景。他表示，人民币入篮是象征性的，中国加入SDR到真正成为储备货币之间，仍有不小差距。当一国货币成为储备货币时，这意味着持有者认为该货币是稳定、安全的，能够利用这些货币轻松进行投资交易，该国一定意义上，也就成为货币持有者们的服务者（servant）。他对中国的建议就是：制定最好的货币政策，保障中国国内的稳定和增长是首要任务，人民币的境外使用应该是次位考量。保障稳定与增长就意味着，政治稳定、开放、尊重法治、减少贪污腐败等。尤其是需要推动法律建设，让投资者相信在中国能够得到平等公平对待。因此人民币的未来正是取决于中国是否将持续推动开放与变革。

　　另外，虽然特朗普在大选期间不断抨击中国操纵货币，但沃尔克认为目前根本无法证实这种说法，而未来，这仍将是一个值得关注问题，需要两国增加相互理解，避免冲突。

　　沃尔克的职业生涯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在促进国际合作、维护国际货币政策的协调合作。无论是脱欧、特朗普的胜选都显示出越来越多的国家正在兴起反全球化浪潮。沃尔克强调，目前各个国家一方面要继续保持开放，维护国际贸易和金融规则的持续一致，另一方面则必须应对挑战，保障主权和国内政策灵活性。对于中美两国之间的关系和未来，沃尔克也仍乐观，尤其是两国年轻一代的交流不断增多，“相信人口的流动交流能够为两国提供新的凝合剂。”■